這是她第二次來找我。
幾個月前，她曾經因為「離婚的困惑」來找我，而今，她又來了。
為什麼是「離婚的困惑」？事實上，並不是所有人來找我的時候
，都已經確定要離婚。他們可能只是想求個建議，或者是答案而已。還好，我是天秤座，最擅長分析別人的問題，對，只有別人，不包括自己。
「情況有改善嗎？」我的開頭，就像是醫師問診。
「沒有。」她苦笑，「沒回來的，還是沒回來。」
「所以？」我挑起眉頭，「你決定要離婚？」
「先不談這個了，最近有個有趣的事情。」她的表情很複雜，「我遇見我先生，在電影院。」
「喔？」我的語調上揚，「然後呢？」
「過年前幾天，我想看一部電影，所以一個人騎車到電影院。沒想到他竟然帶了一個女生，也一起去看電影。同一家戲院、同一部電影！你看有多巧！這個女生是他的大學同學，我以前就知道他們很要好。我看著他們兩個有說有笑，就在我座位前面。你一定不敢相信，我還是把電影看完了。」
「我以為你會把爆米花澆在他們頭上！」我覺得好笑。「我等等也告訴你一個笑話。」
「看完電影以後，他站起身來看到我，他的表情就跟馬英九握手一樣的尷尬，走過我身邊，輕輕說一句，我先走了，就牽著這個女人往電梯方向去。我立刻趕過去，跟他們在同一間電梯。」她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，一派輕鬆。
「然後？」我也帶著笑容，因為我知道她的心在淌血。
「然後？我在電梯裡，跟那個女人說，『你是他大學同學嗎？我是他老婆。』那個男人臉色只能大變。可惡的是，那個女人竟然說，『我知道』，說完以後，我微笑的離去，一個人笑著騎車回家。」
聽了這個巧合的故事，我們都笑著，但是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悲傷。
「很巧合，對不對？這麼多電影院、這麼多部電影，偏偏兩個人遇在一起。在他離家這麼久以後，我們第一次見面，竟然是在電影院裡看同一部電影，就像是十年前第一次約會一樣。」她說。
我不知道要說什麼。
「對了，你要告訴我什麼笑話？」大概是為了掩飾尷尬的氣氛，她迅速的移轉話題。
「今天在臉書上看到的。有個老婆拿了把刀，衝到電影院門口，然後跟售票人員說，我老公跟天殺的小三正在裡面看電影，我要進去宰了他們！」我誇張的加了手勢，「電影院的工作人員無計可施，慌亂之中，只好偷偷在螢幕上放一行字：『你的太太正要進電影院砍人，請儘速從後門離去。』只見電影院頓時空了一半。」
她哈哈的苦笑了兩聲，語氣乾澀。
「我知道不好笑。」我舉手投降，「但是這不就是現在這個社會的樣子？」
「律師，你覺得我應該怎麼做？」她突然凝視著我。
「你要什麼？」我也對望著她。「人在分歧點時，會有許多選擇，我不能替你做決定，只能幫你分析。這麼說好了，我簡化成兩個選擇，第一，留下來，繼續跟他鬥。第二，直接走，過你自己的人生。」
「這兩個選擇，各自有什麼不一樣？」她問。
「留在這個婚姻裡，繼續跟他堅持。既然他不告而別，而且已經一年多，之間外遇不斷，他應該很難在離婚訴訟上取勝。撐到最後讓他來提告，然後我幫你要到最好的條件，例如你們的剩餘財產分配，要他多吐一些出來給你。而且，他的工作現在如日中天，繼續在這婚姻中，你就可以持續累積，在將來離婚時分配他鉅額的財產。於此同時，你可以抓他通姦，請求損害賠償，還可以檢舉他的公司逃漏稅，讓他身敗名裂。」我說。
「或者？」她問。
「另一種作法，就是斷然的離開，不要有任何牽掛。你主動跟他說離婚，繼續過你自己的人生。」我簡短的回答。「這種爛人，早晚自取其敗，你不需要陪葬。人生是自己的，拿自己的青春跟這種人耗，沒有任何意義。」
「你建議我走哪一條路？」她似乎一定要我直接給答案。
「我不會給你答案，因為你只能自己決定。」我苦笑，「我問你，如果他現在一文不值，被斷手斷腳，你還願不願意陪他？就像是十年前你陪他度過這一切、創業、買房、成家一樣？」
「如果不是因為劈腿被砍，我還是願意的。」她說，「算了，我還愛他。」
「對吧！」我說，「所以你應該選『留下來』，因為你還愛他。可是，我沒禮貌的請教你年齡，請問你今年幾歲？」
「三十九歲。」她說。
「是吧！這就是問題。如果你繼續跟他耗，只是因為單方面的愛他，將來如果他還是不要你，那麼現實的問題就出現了。我記得你喜歡小孩，但是你以後如何生孩子？男人到五十歲，還可以生龍活虎，但是女人的先天生理限制，就是很難在五十歲生孩子。」
我說，「那麼，倒不如你現在跟他斷了，然後過你自己的生活，讓自己更好，幹嘛沈溺在這段沒用的婚姻裡？說不定是這個男人阻礙了你的桃花，因為你覺得自己已婚，根本不給其他人機會。」
聽完我的話，她陷入沉吟中。
「那你的建議呢？」三分鐘後，她又問了我一次。
「你覺得呢？」我微笑了。「有聽過陳昇的一首歌嗎？凡人都寂寞。那就是我的答案，我可以用各種法律手段幫你報復他，但是，那不會是你要的。有時候，果斷的不溫柔，也是溫柔的一種方式啊！」
